远望白面石

喻咏槐

白面石静静地伫立在大围山。

不管天荒地老，沧海桑田，也无论时过境迁，物是人非。如同西湖白娘子，素淡容颜未改；也好比洞庭龙女，袅袅身影依然。

你是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人。

清风撩起你的秀发，细雨掠过你的脸庞，你看到过几多红的紫的杜鹃花开了又谢了，还有几多相思鸟飞来又飞去，却未见丈夫归来的身影。在无尽的岁月之中，痴痴站成了一块石头。

人们说，八百里洞庭湖，四百里大围山。当我来到洞庭湖边，总感到眼前的绿色便是大围山，那些涌动的波浪，是大围山的松涛翻卷。但当我走进大围山，眼前的林海却是洞庭湖的波涛，山坡上那一丛丛黄的白的红的野花，是阳光折射下的浪花；在盘山公路上疾驰的汽车摩托车，也酷似洞庭湖上的小船和汽艇，在波峰浪谷间时隐时现。我曾经触摸着大围山崖边的一棵树皮粗糙的松树，眼前出现幻觉，仿佛这棵树就是当年洞庭湖龙女托柳毅传书的那一棵柳树。

我曾经站在太平洋西海岸，望着渐次沉落的一轮夕阳。我明白，大海对岸的地平线上，正有一轮旭日升起。于是，我能想像出，你背衬着天边那一朵紫红色的云朵，身披着橘红的霞光，那么风姿卓约，清澈的目光穿透时空……

或许在远古时代你就站在那里，你目睹过后羿射日，记得嫦娥在飞上月宫的那一瞬间，曾经向你投来美丽的一瞥。你见证过孟姜女千里送寒衣，视线牵连着她那单瘦的身影，在寒风中踽踽而行。你也曾望见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灵魂化作一对蝴蝶，曾经飞落你的肩头，你听见了蝴蝶的窃窃私语。你为白娘子被压雷峰塔时掬过一把辛酸泪，也为龙女与柳毅相会露出欣慰的笑容。 

远望白面石，会认为你是龙女，是白娘子，说是嫦娥或者别的女人也是恰当的。原来以为是一种幻觉的错乱，现在却感到，实在是因为一种感动。从西湖的断桥想到大围山的白面石，又想到洞庭湖，从表层看都相差甚远，根本不能放到一起来叙说。其实有着内在的相通之处，那就是关于爱情和婚姻的话题，同时都与一个女人的命运相关。所有的传说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，触动了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。

由于古代交通闭塞，加上战乱和饥荒不断，外出的男人不晓得有几多一去不回。他们除了战乱和疾病以及饥饿外，也许是因为爱上了别的女人不再回来。于是除了毫无希望的苦苦等待，就是幻想着有神仙相助，去寻找和会见千里之外的恋人或亲人。要么，就去送寒衣，希望自己偕同丈夫去征战。古往今来，我们的土地上洒下过多少相思泪。莫说遍布各地的望夫石望夫崖，单是一个孟姜女的眼泪就将长城哭倒一大截，要是将历代女人的泪水汇聚起来，就不是哭倒一段长城、水漫一座金山了。为了等待和盼望，有多少女人化成了石头？

如今，莫说是几百几千里路，地球也成了一个村。我们有了汽车火车和飞机，距离已经不是问题，雷峰塔也倒了，更没人能阻挡得住爱情和婚姻的想望。女人即使遇上了黑龙那样的混帐男人也可以选择离开。看来，望夫石望夫崖什么的，再也不会出现了。但是，女人心中就会少了一种等待和期盼，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，会对爱情和婚姻产生怎样的反作用，我们真还说不清。

白娘子那种“爱在断桥边也无法了断，我心依然”的执着，嫦娥那种“让悲伤默默相拥无言，和眼泪一起沉淀。”的专一，洞庭龙女那种“思往事辛酸阵阵，何日里重回故乡”的祈盼。都是对你最好的诠释。这在当今某些人把爱情和婚姻当成儿戏、当成娱乐的方式甚至当成获取利益的工具的时代，尤为珍贵。

爱情是死了还是活着？回答依旧是，人类存在，爱情就存在。

离开大围山，无论多么遥远的距离，回首望那山峰那林涛，但见白面石超凡脱俗，美丽绝伦……

(附注：关于白面石的传说，当地有人说是女人盼夫归来化成了石头；有人说是面如施粉，故名之；也有人说是一位白面将军。）